文｜王崭

编辑｜斯问

年轻人的生活中，“刺客”层出不穷。

这些消费“刺客”就和小说中的“刺客”一样，外表平平无奇，却能在不经意间给人来上“狠狠一刀”。小说中的“刺客”伤人，消费“刺客”伤害的却是打工人的钱包。

去年被讨论的是雪糕刺客，平平无奇的包装下是动辄超过20元的价格，让无数人大呼“已经吃不起雪糕了”。今年，餐饮“刺客”刀刀刺向年轻人的钱包，“只有发工资那天敢吃麻辣烫”“月薪两万吃不起老乡鸡”等话题频上热搜。

雪糕“刺客”带火了五毛一袋的雪莲冰，餐饮“刺客”们带火的则是“小饭桌”和社区食堂——和小孩、老人一起吃顿饭，健康又便宜。

比起有着几分公益属性、针对所在社区人群服务的社区食堂，“小饭桌”热度高了不少：这个最初针对中小学生的餐饮服务模式，因为打工人又火了起来。

打工人主动和中小学生成为了“饭搭子”，吃着十几块钱一顿的午饭，“健康又卫生”。社交平台让相关话题迅速蹿红：小红书上，和“小饭桌”有关的笔记已经达到了3万多篇；抖音上，#小饭桌#的话题播放量达到了2.1亿次。

有需求就有市场，有流量就能变现，无数年轻人看准了这个热度，做起了“成人小饭桌”生意。

和主营线下堂食，面向中小学生的“小饭桌”不同，“成人小饭桌”经营模式主要是通过社交平台联系，用外卖的形式触达周围5公里内的用户。

“不用料理包、地沟油和隔夜菜，保证新鲜健康又卫生。”在北京互联网公司工作的金月，今年6月底发出了一条小红书笔记，很快吸引到二十多条留言和七八个固定客户，但红红火火做了20天，金月就选择了停业：“算了算账，亏了。”

除了金月，不少经营不到一个月的“成人小饭桌”也宣布了停业。控制不了成本，做不出来量，合规问题……从全网爆红到众多玩家入局做生意，还不到一个月，第一批做“成人小饭桌”的玩家就已经离场。

第一批“成人小饭桌”，已经倒闭了

“最后一天营业，今天做完就不做啦！”

金月给自己的客户群发了消息，很快就收到了好几条回复“怎么不做了呀？”“别呀老板，我还想包月呢！”

今年4、5月，不少成年人加入“小饭桌”和小学生成了“饭搭子”。6月，“小饭桌”又撞上了各个餐饮“刺客”的热度，在互联网上再度翻红：一餐不到20元，500—1000元就能包一个月的午餐和晚餐，荤素搭配合理，管饱还健康卫生。

热度之下，有人看到了需求，做起了“成人小饭桌”的生意。小红书、抖音、微博和闲鱼等平台上有众多招揽生意的帖子，年轻人用社交平台扩展着自己的生意半径，触达更多潜在顾客。

其中有把“成人小饭桌”当成创业的专业玩家，也有空闲时间较多的自由职业者，还有把“成人小饭桌”当成“副业”的打工人。

但不到一个月，第一批玩家就已经离场，还有人在网上劝告其他想要入局的人：“千万别做‘成人小饭桌’，别觉得不过多做几个人的菜就行，真的做起来才发现有多难。”

归结原因，首先，就是太累。

金月是北京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员工。6月，她看到网上流行起了“小饭桌”，就带着热情试了试，“我经常做午餐带到公司，本来饭菜一个人也吃不完，之前还有同事出钱让我帮她做午餐，说不定还能赚点钱”。

刚开始，金月一天只需要做3份的午餐，后来，她一天要做7份午餐。每天早上做饭的时间从一个小时不到增加到了两个多小时，夏天做饭本就是煎熬，她还要拎着三四个保温袋出门，中午在公司把餐食交给外卖小哥或者在楼下等顾客来取餐，留给自己的午餐时间就只有二十多分钟。

不少“成人小饭桌”都是单打独斗模式，一个人要负责客服、宣传、买菜、备菜、制作、包装和配送多个环节，每天花费的精力和时间都不少。

其次，收益太低。

金月做了将近20天生意，除去食材成本和包装费赚了300多元，平均一天15元，“太不划算了”。

曾经和朋友合伙做学生“小饭桌”的芋圆，看到今年的热度，重燃了创业的心思，做起了“成人小饭桌”生意。

芋圆生活在安徽合肥，她参考了当地物价，两荤一素的定价在18—20元，一天能卖20份左右，“一份饭算上包装费，成本在10—12元左右，我做周围两公里的生意，配送找了熟悉的外卖小哥，一单4—5元，一单就赚几块钱，每天要花四五个小时，时薪还不如麦当劳、肯德基的兼职”。

最后，就是合规问题。

大多数“成人小饭桌”的经营者都没有思考过相关的问题，在一些宣传的帖子下也出现了质疑的评论，“没有健康证还是不要做餐饮了吧”，也有人劝告，“赶紧去办食品经营许可证，要是碰上专业打假人就不好了”。

在芋圆看来，“成人小饭桌”更像是餐饮行业的一种营销手段和产品测试，她计划之后租下一间店面，办齐证件后做专业生意，但最后能不能做起来，她还不确定，“最近越来越多‘小饭桌’宣布不干了，不知道新鲜感过去之后，还能有多少客人”。

反击“刺客”，却成了“刺客”

“小饭桌”不算什么新鲜事。

芋圆在十年前就了解到“小饭桌”生意了，只不过那时候以托管性质为主，餐饮服务只是其中一环，“双减前，很多‘小饭桌’都和教培行业有绑定，现在少了一些，但不少还有辅导老师这个岗位，能教一教作业，家长更多是给托管和辅导服务买单”。

相比之下，“成人小饭桌”的生意更偏向餐饮服务，做的也基本是外卖。

火了还不到一个月，打工人已经“祛魅”了，曾经反击餐饮“刺客”的“成人小饭桌”，也成了不少人眼里的“价格刺客”。

小红书、抖音和闲鱼等平台上，一二线城市的“成人小饭桌”定价基本在30—35元一餐，三四线城市的定价则在20—25元，还有一些定价达到了50元以上。

除了较高的价格，不少还需要顾客自取或者叫闪送取餐。

《2023中国中式餐饮白皮书》中提到，一线城市快餐盖饭连锁店客单价在29 元左右，而一线城市的外卖客单价在32 元左右。

窄门餐眼数据显示，连锁中式快餐中，乡村基、老乡鸡和老娘舅的客单价分别在21.14元、25.18元和29.53元；连锁洋快餐中，麦当劳、汉堡王和肯德基的客单价分别是27.87元、30.93元和34.85元。

一二线城市“成人小饭桌”的定价已经超越了不少连锁餐饮。

“最开始就是看网上说‘小饭桌’比外卖便宜，而且健康卫生，但试了几家，发现价格贵，品控不行，还不能自己选菜，最后还是点了外卖。”在杭州工作的思思平时午餐花费在25—30元左右，她点的“成人小饭桌”价格在30—35元，质量却不算好，有次还吃到了炒糊了带蛋壳的西红柿炒蛋。

杭州余杭区的宝妈许茹在6月22日就开始做起了“成人小饭桌”，一份定价是35元，在打工人眼里算得上是价格“刺客”，“我平时买菜都是去的盒马、钱大妈和明康汇，两荤两素的成本就要20元左右，周围2公里的订单包配送费，闪送的话一份就要10—15元的配送费。”

跑腿、闪送服务，一次就要10—15元

定价像是“刺客”，但许茹一周只赚了100元不到，她也放弃了，“想赚钱就要涨价，35元已经被人说太贵了，40元肯定没几个人会买了”。

“要不走价格，要不走量。‘小饭桌’火了就是因为便宜，价格是走不通的，只能走量，用量和供应商谈价格降成本。但基本都是一个人忙活，量起来了，又要考虑人力、时间问题，投入和产出很难成正比。”芋圆解释了“成人小饭桌”价格普遍偏高的原因。

在她看来，业余玩家的“成人小饭桌”很难做到标准化运营，更不用说盈利了，成为打工人眼中的“钱包刺客“，也是不得已的事。

餐饮生意，套上“小饭桌”概念

“就是一腔热情，觉得 ‘小而美’，但真的做了，才发现自己是在做吃力不讨好的餐饮。”金月用一句话总结了自己短暂的“成人小饭桌”生意。

从各大美食博主测评10元吃饱、15元吃好的工地盒饭和流动盒饭摊，到被全网讨论的15元40个菜的东北盒饭自助，再到现在和小孩、老人抢饭的“小饭桌”以及社区食堂，背后都是“打工人苦吃饭久矣”的生动写照。高性价比的一餐，能俘获到无数消费降级后注重性价比的年轻打工人。

但不可忽视的是，这些在网上爆火的便宜饭菜，本质还是餐饮生意，虽然价格便宜，凭借规模化、标准化流程，靠走量，背后的商家依旧能盈利。

随着“成人小饭桌”的爆火，已经有专业公司开始做起了微信小程序，汇总起了有需求的卖家和买家。

“成人小饭桌”是年轻人想要将自己的手艺进行变现，也是餐饮生意套上一层互联网概念的实践，但本质仍离不开“人、货、场”三要素，只有任何一个要素不满足，都会影响最后生意的结果。

卖手艺的“成人小饭桌”，定位在打工人的日常需求上，范围也局限在社区餐饮上，很难达到理想的盈利水平和市场规模，也无法和工地盒饭、盒饭自助一样成为一门有确定性需求的生意。被当成“副业”的情况下很难起量，众多“价格刺客”也让“便宜”变了味，就连健康和卫生，在没有健康证、不合规的情况下都显得有些微妙。

早在2016年，类似“成人小饭桌”的家厨、邻家饭等概念就已经火过一波，还带火了回家吃饭、觅食、丫米、邻食等网络订餐平台。

随之而来的就是官方对无证从事餐饮服务的管控，当时官方对媒体明确表示，目前北京市乃至全国都没有对私厨发出过餐饮或食品许可证，以居民楼为地址的“私厨”是不得上线经营外卖送餐的。众多家厨平台也在管控下销声匿迹。

时间转到现在，第一批玩家已经离场，但“成人小饭桌”概念依旧火热，无数“副业”玩家跃跃欲试，他们并不打算把这门生意做成长久生意，只是在热度之下探索一个变现的可能性，做着一门“共享经济”，即使最后做不成了，不过是从多做几个菜，变回了少做点菜。

打算把“成人小饭桌”做成长久生意的芋圆，则对未来有些迷茫：“最后肯定是要走到规范化和标准化上来的，我不准备做太贵，想赚钱就要走量，到时候就要请两个阿姨来帮工。但这样的话，不就成了小饭馆，和外卖又有什么区别呢？”